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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虞夫人气得发抖“还有那玉女本是献给你父王的你为何对人家下手你不知道你不该碰么你不知道你已有未婚妻么你是否也骗了人家,骗人家跟随你,可是到了周洛,你如何解释你怎惹这么大的麻烦我说过你尽去三妻四妾,我不管你。但你如何能行事荒唐至此”

范翕脸白得厉害。

他辩解道“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与玉女是真心的,我不喜欢于女郎”

虞夫人道“当初可是你亲口告诉我你愿与于女郎齐眉举案,恩爱一生你说你与人家定亲,就是真心的。如今,你又来了一个真心的你的真心到底是有多少你骗的到底是哪个”

范翕“我”

他若是说实话,便少不了又是多一个骗母亲的罪名了。

他便闭了嘴,只有些惨淡地低声“我错了。”

虞夫人向后退两步。

她凄凄看他,心中难过至极。她在范翕身上倾覆心血至多,可是范翕却虞夫人目中缓缓落了泪。

范翕看母亲落了泪,心也一下子慌起,目中也凄凉十分。他跪行几步,仰头面对虞夫人,急声道“我错了。但是母亲相信我,我并非有意欺骗。我与父王是不一样的,我都是都是不得不的。”

虞夫人淡声“你父王每每哄我时,也说自己不得不。我这一生,不知听了多少不得不。”

因为怕她生气,所以不得不杀了楚王;

因为怕事情败露,不得不杀了楚王全族;

因为她和他吵,气着了他,他不得不把人烹了喂狗吃;

因为她逃走了,她不爱他,他不得不对三岁的范翕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总是“不得不”,总是他是受害者,总是别人先做错了,才让他动了怒。是否天下人和他相处都该顺着他,都一点儿不满都不能有,否则他就要生气,就要开杀戒,就要“不得不”

是否不能让他满意,就是十恶不赦

虞夫人眼中泪光闪烁,时而将儿子的形象和脑海中的另一人重合。那人是她的噩梦,是让她一辈子无法摆脱的恶魔。她花尽心思,她害怕无比,她想让儿子远离他她实在太怕范翕成为像那人一样的人了。

怕范翕胡作非为。

怕范翕无所顾忌。

怕范翕最后如孤家寡人一样,一辈子被困在自己的孽障中。

范翕仰头抱住落泪的虞夫人,他慌乱无比道“我知错了,母亲我知错了你罚我吧,你别不管我了你罚我我就知错了”

低头俯看儿子的雪白面孔、凌乱长袍,看范翕双目迷惘地看她虞夫人别过头,哽咽“翕儿你怎能如此”

虞夫人气怒又伤心,真的寻了藤条来。如幼时她管教范翕那般,儿子不听话,儿子做错了事,她教不过来,又实在气得不行,便会拿藤条打他。其实她打范翕的次数并不多,因范翕幼时体弱,每每他奄奄一息时,她颤抖抱着自己的幼子,也是默默饮泪。

恼恨自己无能,恼恨自己不能将儿子教好

如今再次举起藤条,便让虞夫人觉得范翕还是幼时那个倔强又叛逆的小孩儿。她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她让他乖巧,他就要破坏他总是和她希望的小君子风范事与愿违。

虞夫人手中的藤条挥下。

“啪”

他还是做错事。

“啪”

可他和小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吧小时候他只会小打小闹,长大后他离开她身边,无人管束他,他彻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事后跟母亲撒个谎,母亲又不知道。

“啪”

“住手”

玉纤阿推门闯入,一眼便看到范翕伏在地上,虞夫人手中的藤条打在他身上。他有些茫然地回头,目中雾蒙蒙的,微微蹙了眉,面颊上贴着几绺散开的碎发。一身白衣如霜华,他跪伏在地,发冠已歪,神色凄楚,就那般被人打

看到玉纤阿出现,范翕目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慌乱。

玉纤阿看虞夫人手中的藤条要落下,她心里痛得要裂开,什么也想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不能看着范翕被打。谁也不许碰他,哪怕他母亲也不行。那藤条将落,她一时没有别的法子制止,竟直接冲了过来跪下,抱住范翕的后背,要替他挨了那一藤条。

范翕惊

他如何肯

虞夫人力气就那般大,拿藤条打他又能有多痛到底是他母亲,也不会真的要打死他。他是男儿郎,他习武时挨的打都比母亲这两下藤条打得厉害多了。可是玉纤阿又怎能和他比她娇娇弱弱的,怎能被这样打

范翕被玉纤阿从后抱住,她贴于他后背,要替他挨了那顿打。范翕反身就要反抱住她,长臂搂住她,将她抱于自己怀抱中。他反应快,玉纤阿却挣。虞夫人又因看到玉纤阿突然出现而吃惊,手中力道没有收回。

眼睁睁的,看那一藤条同时打在范翕和玉纤阿身上。

两人各自被打了半个肩。

玉纤阿吃痛,脸色顺白,范翕搂住她,当即慌张地要查看她被打中的肩。他慌乱地“打着你了是么让我看看,别怕”

玉纤阿如何肯被他扒开衣领让他看她肩膀

他母亲还在。

虞夫人错打了人,手中藤条便放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万没想到此女会护范翕,而范翕明明任她罚,却在见到此女后当即相护,不愿此女被伤到一下。此女颤了一下,范翕就露出六神无主的样子,伤心欲绝、如同此女要死了一般。

虞夫人从未见过范翕这一面。

她怔怔然地看着这对小儿女跪在她面前互相关心。

玉纤阿吃了那一顿痛,怕虞夫人还要打范翕。她肩膀灼痛,吃了一打,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她仰头直视满面震惊的虞夫人,咬牙问道“我本不该管夫人与公子之事,但是夫人也打了我一肩,我就少不得要问清楚,夫人为何要打公子”

范翕急声“玉儿”

不要这样和他母亲说话

玉纤阿却不理他,只目光盯着虞夫人。

虞夫人迎着此女的目光,她实在有些意外与不解。她道“你叫玉女是吧我儿做错了事,有些对不起你”

玉纤阿坚持“不知公子是做了何错事,我与公子相识至今,不觉得公子有对不起我过。”

范翕握她的手,示意她别这样。

但是玉纤阿强势起来,他真的是拉也拉不回来。范翕有些慌地抬头看母亲一眼,怕母亲对玉纤阿就此印象不好。虞夫人看范翕一眼,再看一眼一心维护他的玉纤阿,虞夫人愣了半晌后说“你是吴国要献给周天子的美人吧”

玉纤阿怔一下。

她想起了范翕之前信誓旦旦与虞夫人撒的谎,说她和他相识于越国薄家了。

范翕满面通红,有些羞愧。

玉纤阿却是维护他到底,她沉吟一下,道“那又如何我终是未曾被献给天子,且我已恢复了自由身。我自是愿意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夫人若不喜我,我自是接受,但夫人不该对公子动手。”

虞夫人愧道“玉女,你不知,他欺骗了你。他尚有未婚妻。”

玉纤阿一僵,然后咬牙“我知道。公子一开始就与我说了。”

范翕“”

虞夫人愕然,她看向范翕。范翕不知该如何说,玉纤阿已沉静道“我知公子有未婚妻,但公子应我他会与此女退亲,来迎我。他对我情甚笃,绝不骗我。”

虞夫人慢悠悠“可是昔年他也曾对我说,他和于女郎情甚笃,他会一生将正妻之位留给于女郎,绝不骗我。”

玉纤阿“”

范翕“”

玉纤阿转移话题道“是否是因夫人觉得公子哄骗了你,才生公子的气”

虞夫人迟疑下,点头。

玉纤阿道“夫人为何要生气公子纵是骗夫人,但公子都是好心,只是不想让夫人担心自己而已。公子长大了,肯说些善意的谎言让夫人高兴些,夫人不该感动公子的孝心么为何要生气”

范翕“”

虞夫人“”

范翕缓缓的,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低头,不让母亲看到,但是他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强忍着笑。他心里叹,想玉纤阿可真是、可真是她颠倒黑白,这张嘴,可真是能说啊。

他反正是说不过她的。

现在看来母亲也是说不过她的。

玉纤阿振振有词“夫人与公子常年分居两地,自是报喜不报忧,不愿对方担心自己。公子有时候会不与夫人说实话,难道夫人就从不曾骗过公子,不曾对公子说过一句假话么夫人当懂得此理才是。为何父母能骗子女,子女却不能说些善意的谎让父母高兴”

“夫人要打公子,我一个外人,自是不拦。只是夫人打了我一下,我少不得要与夫人辩辩此理。夫人管教自己的儿子,我无话可说。但我心疼自己的情郎,也请夫人谅解我的心情。”

虞夫人“”

她问范翕“你说此女是谁”

范翕含笑,目中柔情潋滟,望着玉纤阿。他答虞夫人“她叫玉纤阿,她没什么好的身份,我只是喜爱她。”

“我之前骗母亲说我喜爱于女郎,是我做错了,我说了谎。但我此时没有说谎。我只爱玉女。”

他笑道“我不会伤玉女的。我要和她长长久久,白首一生母亲信我”

玉纤阿被他目光盯着,当着虞夫人的面,她脸微微红了。她又抿唇笑,自是有些得意,有些高兴

因范翕肯当着他的母亲这样说,他当不是在哄她。

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

长长久久,白首一生

而虞夫人盯着玉纤阿,看得久了,她慢慢出神“玉纤阿有些像一个人啊。和她当年风采,何其相似。可惜,她到底和我们走远了。”

玉纤阿和范翕眨眼,心想那人,可是湖阳长公主果然虞夫人也是见过那位长公主殿下的

虞夫人却又道“可惜,我和她也不甚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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