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无所谓道:“我可以在客店过一晚,明天早上搭驿车回去。”
考虑到伊丽莎白对小舅子的紧张程度,达西本来还想劝一下,看清她身后,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最后还是同意了。
克莉丝回头看,发现南希正好就站在路灯下等自己,一下明白过来。
……好像自己在花花公子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这样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去桑顿家的路上,克莉丝忍不住说。
南希噗嗤笑了,云淡风轻道:“你知道我的过去吧,反正已经委身过那种人渣强盗,嫁不出去也不想再嫁人啦。而且,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
“我已经这样了,根本不在乎什么名誉不名誉的,真要解释,那也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
克莉丝沉默了一会,说:“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可以打着这个名头,别人顾忌我,至少比你孤身一人在外要好。”
南希笑着拒绝了,“这两年我一个人,不还是好好的吗。”
“就不要让你的那位法国夫人伤心啦。我呢,也领会你的好意,我们得撇清,但是既然我们还来往,就会有捕风捉影,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会被影响,也对我有益。”
她自己决定了,克莉丝也不强求,只是表情古怪问:“你怎么也知道了?”
“你面上不是说是派我来北方办事嘛,所以我和纳什他们还保持着通信。是他告诉我的。”
克莉丝开始头疼,怀疑因为慢慢收手,这帮搞惯情报收集的手下变得太闲,所以开始八卦自己了。
既然照发工资,还是得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做。
当天的晚餐很丰盛,克莉丝也因此认识了桑顿先生和他们的两个孩子,这位先生虽然待客周到,却没有给客人分多少神,得知克莉丝有谈业务的意向,便把妻子给推了出来。
看来是桑顿夫人掌家了。
之后的聊天里,克莉丝也发现,桑顿夫人相当有主见,在家里说一不二,席间还拿丈夫的头一次求婚打趣。
……这相处模式有点眼熟。
去客店的路上,克莉丝从南希那里了解到,桑顿夫人原姓黑尔,是南方人,继承一大笔遗产后在米尔顿定居,丈夫是之前就在此认识的一位工厂主,两个人感情很深,不仅是夫妻,还是合伙人,同心戮力将事业经营得很大,在北方相当有名。
南希感慨:“按法律来说,只要结婚了,女人所有钱款和未来收入就都归属丈夫啦,但是他们却不一样,当时引起了好大的轰动呢。因为婚前桑顿先生主动请了律师做财产公证,这个决定连他的妈妈也非常支持。”
“现在股份都在玛格丽特手里,丈夫反而为她工作,那些绅士都说桑顿先生傻,不过我觉得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克莉丝突然觉得二姐夫其实可以和这位桑顿先生交流一下。
有了这些关系走动,克莉丝又往米尔顿跑了一阵深入调查。
九月,达西一脸郑重递给了她一封看上去就很厚重的请柬。
终于来了。
请柬是手写的,字迹很娟秀,还有绸缎蕾丝装点,喷了淡淡的香水,格式也相当郑重。
克莉丝颤着手看完,在“静候光临”那停了停,有种得到太后传召的危机感。
能和费尔德侯爵这种老谋深算的政治家过日子,老师说起来表情还很爱怜敬重,师母说不定就是那种家世高、内务一把好手、还能夫人外交的贤内助。
光是能和老师有共同语言就很吓人了!
克莉丝向因为狩猎季终于闲下来的达西借了马车,一个人坐上了前往狐狸洞的地狱列车。
单从费尔德侯爵出国都要吃英式餐点就能猜到,他的住宅也是相当传统的英式庄园。
今天天气很好,克莉丝被请到了花园坐着,管家表示夫人喜欢在这里吃下午茶,她正在换衣服,马上就过来。
可能老师在信里说了自己的喜好,克莉丝看着摆设在小架子上的点心,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师母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或者说相当有好感。
“怎么,以为我会是一个老太太?”
不等她问候,已经非常热情给了贴面礼,正拉着她手的美貌贵妇微笑说,因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
被一下戳破心思,克莉丝只好微笑说:“您比我想象中年轻太多了。”
侯爵夫人由衷笑了,“这孩子,嘴甜又漂亮,刚刚坐在这里,我还以为看到了一个姑娘呢。”
克莉丝:“……”
刚见面两句话就连续“真相”,她有点拿不准这位夫人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只好坐下,装作乖巧应声回答问题。
克莉丝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除非侯爵夫人是个比老师隐藏更深的伪装大师,她根本就是天真烂漫的直觉系,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不必试探,一眼望到底。
克莉丝不太尊师重道猜想,国务大臣是在官场上废了太多神,所以找了个天然系的老婆。
这位师母亲切问候了一番自己在德比郡的生活,了解关心了她家里的情况,还说改天一定要让伊丽莎白来做客,克莉丝被一连串问题问得头皮发麻,唯恐下一句是给她介绍哪家小姐认识,结果侯爵夫人画风一转,开始卖起队友来。
“我前几天接到他的信,说你这时候肯定写完了他布置的作业,正好轮到狩猎季,让我见到你以后,一定要摆出架子问一番,不要让你太容易过关就懈怠了功课。”
“我才不听他的。年轻人就该好好享受青春,多和几个姑娘跳几场舞,至于什么演讲,就和那些与我抢夺他的政务一样,太无趣啦。”
克莉丝惊声说:“演讲?!”
“可怜的孩子,脸都吓白了。”侯爵夫人掩嘴笑起来,“平时没少被那个老家伙骗得团团转吧?”
克莉丝:“……”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老师和师母感情这么好了,至少这两个人都知道怎么精准说出最扎心的句子。
老师会在信里把这些透露给师母,肯定是拿她当任务发布人,支使自己来给留在国内的夫人消遣时间,克莉丝只好咽了狗粮,替他老人家哄媳妇开心,然后才得到了国务大臣的下一步计划。
费尔德侯爵在伦敦给她安排了一次演讲,计划让她以此“出道”。
至于具体地点和时间,侯爵夫人自然都不知道。
除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吓,克莉丝与她相处还算愉快,没有“纤细的神经”,更不拿扇子,爱说笑能玩梗。
侯爵夫人是个胃口不错的人,至少她和克莉丝一起吃完了整整两套点心。
她不免为了情人的事情好奇一番,得知欧也妮的性子后,又道,“可惜她是一位法国人,菲利不赞同你娶她。”
克莉丝也没办法娶欧也妮。
自己放不下浪博恩,欧也妮同样离不开父亲交给她的事业,所以虽然欧也妮知道她的女性身份,她们也没有假结婚搭伙过日子的可能。
克莉丝没想到费尔德侯爵居然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忍不住问:“因为我和欧也妮通信时,他的表情都很自然,我以为老师只是把欧也妮当引导者和普通的情人呢。”
“他当然没有这么迂腐,年龄不是问题啊,我就比你老师小十二岁,你比她也只是小了十几岁吧?”
“不论是年龄还是阶层,差距大了,才有趣呢。人和人之间因为经历差距碰撞思想,发现更不一样的世界,不是很新奇有趣的体验吗。”
侯爵夫人说起这句话,就像一个刚陷入爱情的小姑娘一样。
克莉丝看着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后面的谈话里,得知欧也妮一个人支撑事务,没法来英国做客,侯爵夫人多愁善感遗憾了一阵,又说这位夫人很坚强,但是也需要关心,交代克莉丝多给她写信,如果未来有了中意的女孩,一定要亲自去法国和这位夫人好好解释。
克莉丝失笑,还是认真应承了。
这会管家走了过来,低声说有客人来访。
侯爵夫人面露不悦,直白说:“没看到我在招待菲利的学生吗,今天他就是最尊贵的小客人。”
管家有些为难,“您昨天亲自说过,因为这位先生救了您,如果他来访,就一定要让他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