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翌日早朝, 众文武百官针对谁继任新的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一事进行了商榷, 最后演变成太子和太师两方互不相让的剧烈争执。

站在太子的立场, 前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皆乃贾太师一手提拔, 结果却出了事, 如今太师为了避嫌, 理应交由他这个代理国事的储君全权处置。可贾太师在朝中纵横多年,又岂肯罢手太子举荐之人全都被他一一驳回,不是说无担任之能, 就是说那些人有失德行,气得太子在朝堂上面色铁青。

这几年圣上醉心丹药不理国事,连早朝都不上了,他这个储君理应是发挥自己才能的最佳时候,不想有贾太师处处掣肘, 让他几番遭受压制,心中憋闷。

他虽然有心跟太师对着干,却没想到贾道那老贼就似提前做足了准备一般,把他举荐之人贬的一文不值, 偏还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 让他无从反驳。

太子气得坐在龙位右侧的椅子上双拳紧握, 语带讥讽“孤推举之人太师一个也不满意,莫非你就有更好的人不成太师可别忘了, 前任的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皆是你一手提拔的, 可他们都为朝廷做了些什么呢, 理所应当享受着朝廷俸禄, 却不思为民解忧,反而贪污赈灾钱粮。太师可真是极好的眼光”

贾道眸色一凛,看向太子时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上前一步,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太子此言差矣,去年工部建洛怀行宫,户部平息江浙暴乱,他们纵然贪污有罪,但功绩岂可被轻易抹去朝堂之上多少人是老夫一手提拔的,难道仅仅因为他们二人之过,太子殿下便否认老夫识人之能何况,老夫如今尚未说推举何人,太子便如此着急的拒绝,莫非是殿下因私忘公,故意跟老夫过不去吗”

“贾道”太子怒目,拍案而起,眸光中杀机暗伏。

贾道也高傲地迎视他,眼神里何曾真把他当成个储君,不过毛头小儿罢了。

此时承恩公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恭谨对着二人行礼“殿下和太师不必动怒,今日既然在朝上商议此事,自然是人人都可发言的,太子不妨听听太师所言,再下结论不迟。”

平南侯也对着上面的太子使了使眼色。

因为平南侯搜集到工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罪证一事,如今在太子面前十分得脸,太子见他也建议自己听一听,便暂且将心中怒火压制,重新坐了下来“孤,愿闻其详。”

贾太师道“著作郎李安,进士及第出身,为人正直,一心为民。当初突厥来犯,所有人要求和亲以求太平,唯他上书谏言要与突厥决一死战,虽是文弱书生,却有一腔报国热血,足以令人敬畏。去年冬上北地暴雪,有饥民入京投奔,便是他主张设粥棚赈济灾民,博得美名。且此人为官清廉,家徒四壁,乃官之楷模,可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谏议大夫秦岳林,秦皇后堂侄,仁义豁达,中正不阿,早些年曾在工部任过员外郎,修建皇家寺院和洛怀行宫,立下功劳,如今担任工部尚书也极为合适。”

一个一心为民,身上毫无半分污点,清誉在外。另一个早年在工部待过,参与修建大型工程,且为人豁达,更与秦皇后有些渊源。当年秦皇后难产而亡,靖隋公府相继没落,这里面似乎有些缘由,但陛下从不曾对外提及秦皇后和靖隋公之过,秦岳林这个身份担任工部尚书,的确也说得过去。

太子听完太师一席话,整个人都愣了。

他还以为太师此次仍要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不想竟然是这么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这二人都是不好拉拢之辈,他很肯定必然不是太师的党羽。

不过也是,前任尚书刚刚出事,他自然不好公然安插自己人进去,那么对他最有利的,自然是安排与他们二人都毫无干系的刚正不阿之人担任。

太子握紧了扶手,目光扫视下面“众卿家以为如何”

站在武官最前面,身着紫色麒麟纹官袍的苏丞听了半晌,如今第一个站出来“臣附议。”

看见苏丞太子就来气,此人是他一手提拔,不想如今也成了太师的羽翼,简直忘恩负义

然苏丞如今统领众武将,他一出言,自然其余武官纷纷响应。另一侧,太师一派也随之响应。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除了太子的人外所有人都上前一步表示赞同。

太子气结,又不好发作。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关键时刻竟是个个不顶用,哪个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污点被太师查出,他想反驳都无从驳起。一时之间,似乎当真只有这二人最为合适。

今日局面僵持成这样,太子却不忍就此放弃,正欲开口说容后再议,不料平南侯也站出来附议。

太子犀利的眸子眯了起来,周身散发一股冷凝与怒意。

贾太师看看四周,对着太子拱手“殿下,既然朝中大多人都附议,依老夫看此事不如就这么定了。”

太子憋着一口气,到底没再反驳。

只是李安和秦岳林两个无名小卒就这么被提拔为尚书,太子却无论如何无法做到心中顺畅,下朝后便传了平南侯去太子府书房,对其一顿训斥。

平南侯顺从地听着,直到太子骂累了停下来,他才拱手道“太子消消气,臣今日在朝中附议太师之言,实乃为了太子殿下。”

太子冷笑“工部和户部的尚书可是肥差,如今落在他人之手,你还敢说是为了孤你倒是说说于孤而言,这利从何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怪孤翻脸无情”

平南侯奉了茶上去“殿下可知,这秦岳林和李安是何许人”

“无名小卒”太子不屑。秦岳林是秦皇后堂侄又如何,秦皇后都死了多少年了,如今没人庇佑,他就什么都不是。何况,秦皇后当年明着是难产血崩而亡,实际上呢,知情人都知道,那是被活活烧死的。下这道命令的,还是他那位仙风道骨一心求丹炼药的父皇

平南侯却摇头“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此二人皆与威武大将军宁毅有莫大关联,殿下如若想迎回宁大将军作为助力,必须这二人担任尚书之位不可。”

太子闻此却是一惊,宁大将军当初威名赫赫,其声望不输今日的苏丞,他的确早想请他出山帮自己铲除奸佞。

奈何大将军归隐多年,不肯再踏足朝堂,突厥入侵之时,他曾把剑架在宁大将军的脖子上,也未曾逼得他出山。如今平南侯居然说请宁大将军出山须得用此二人,太子实在不解。

平南侯解释道“宁大将军与靖隋公乃莫逆之交,且秦皇后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当初太子未曾请他出山,不过是因他知晓秦皇后当年亡故真相,对朝廷失望。如今殿下重用秦皇后堂侄,与宁大将军而言,必然对太子殿下敬重几分。”

太子倒是没想到,宁毅和秦皇后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一时倒也了然。

“那李安呢”

平南侯笑“李安乃宁大将军的乘龙快婿,宁将军嫡长女正是李安之妻,宁将军对李安的才能十分欣赏,这些年也颇为心疼他的郁郁不得志,如今殿下慧眼识珠,自然博得宁将军高看。”

太子闻此朗声大笑“哈哈哈,贾道呀贾道,你费尽心思安排的人,原来是为孤做了嫁衣。”

平南侯捋了捋胡须“殿下当真以为贾太师执意推举此二人是巧合吗”

“莫非”太子沉吟片刻,忽而一惊,“是大都督”

平南侯笑着点头“大都督乃殿下一手提拔,怎会忘恩负义弃太子而投贾贼大都督实则一心在为太子殿下您谋划呀。”

此一席话听得太子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心中怒意全消,赞道“大都督好谋略,如此一来贾道失了左膀右臂,孤却得宁大将军相助,届时再有侯爷和大都督在侧,何愁贾贼不除哈哈哈哈”

“对了,孤听闻大都督已迁居邻泉胡同,不知何时设宴,孤定要前去恭贺都督乔迁之喜,再感谢他的出谋划策才是。”太子喜上眉梢,说话都爽朗了起来。

平南侯道“就在五日之后,为免太师起疑,殿下还是不去为好,依着都督的意思,他与殿下的关系等春闱之后再公之于众,届时咱们既迎回了宁大将军,又将今年的贤士收入囊中,必然杀贾贼个措手不及。”

提及春闱,太子想到了那日苏丞力荐太师推举的新任吏部侍郎齐晦明,心中已有定数。如此看来,那齐晦明也是自己人。

当初苏丞在朝堂上公然支持太师,他还以为他真的倒戈了,这段日子一直思索着从他妹妹苏瑜身上下手,抓住他的软肋。不想,原来苏丞仍旧是在为自己办事。

如此看来,他也就不必拿苏瑜来对付苏丞了。

不过,脑海中想到苏瑜那仙姿佚貌,如神妃仙子一般的脸,他心上到底生了些涟漪。此等美人,如若他娶回来做太子妃,和苏丞岂不亲上加亲

太师府,贾道也为自己扳回一局而高兴不已,请了不少人来家中赴宴。

太师明显兴致颇高,同众人举杯畅饮,渐渐地便有了些醉意“太子以为自己扳倒了老夫的两位尚书,便可与老夫匹敌,简直痴心妄想”

他说完便有底下的人附和,皆说太子平庸,必然不是太师的对手。太师自然不将太子放在眼里,众人的话他听着舒坦,便又饮了一杯。然而侧目却看到有个人一直滴酒未沾,且面露愁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左仆射苏泽生,刚刚而立之年,生的仪表堂堂,气度不俗。

对于贾道而言,如果以前的工部和户部尚书是他的摇钱树,那么左右仆射便是他的智多星,且左右两位仆射当中,他最欣赏的也是左仆射苏泽生,此人心思沉稳,处事周全,且足智多谋。

“苏卿怎么不与众人同饮”贾道笑问苏泽生。

苏泽生对着贾道拱手,面露忧色“太师,新任的工部尚书秦岳林,以及户部尚书李安下官总觉得隐隐不安。”

“苏大人多虑了,秦岳林和李安皆不是容易拉拢之辈,必然不会是太子的人,你瞧今日太子的脸色便知道。如今既然户部和工部不能安插咱们的人,用这两人自然是对太师有利的。”右仆射裴运兴道。

苏泽生轻抿薄唇,顿了须臾才道“我让人查了此二人的底细,秦岳林是秦皇后侄儿,至于李安,他是威武大将军宁毅的乘龙快婿。这里面,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巧合。”

裴运兴笑道“苏大人多虑了,即便一个跟秦皇后有关,一个跟宁大将军有关,可如今秦皇后亡故多年,宁大将军也归隐近二十载,他们两人还能有什么靠山何况,宁大将军一直与贵妃娘娘不睦,难道他还会因为太子提拔了这两人,便再度回朝支持太子与太师对抗”

苏泽生沉默,他也思来想去觉得不可能。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渊源的。

那个苏丞,他真的是一心为太师谋划吗

当晚,清风苑一密室内,平南侯见了苏丞。

“一切都如殿下所料,太子如今对您深信不疑,还说要在五日后亲自去恭贺您乔迁之喜,不过被臣给拦下了。”

苏丞将一枚黑子落下,眸色幽远深邃,令人琢磨不透。

平南侯道“如今工部和户部落入殿下手中,待迎回宁大将军,再加上今年收纳的贤士,相信过不了多久殿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掌控半个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