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2 / 2)

宁法花园 帘重 3786 字 2个月前

苏昕给她母亲洗完澡后,让母亲先睡了,但半夜有人敲门,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周医生就站在门外,淡淡地看着她,她整个人愣住了。

周津塬很自然地走到苏昕的家,或者说,是他借给苏昕住的公寓。当时医院里最后一批福利公寓房,两室一厅,面积小,没怎么装修,他自己没怎么住过。

头顶的灯光昏昏暗暗,白墙木桌,沙发矮茶几旁边摊着一堆大学教材。苏秦不知道哪里去了,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家睡觉。苏昕穿着小熊的睡衣,露出少女般纤细的胳膊和腿,正趴在沙发上做翻译作业,她前段时间因为去夜总会,口语落下不少。

灰扑扑的气息,像走进光线昏暗的船舱底部,还弥漫着股生活的潮气。桌面有个锅,煮着晚餐没怎么吃完的馄饨,还有没喝完的一装牛奶。

周津塬将整个家都淡淡扫了一眼,甚至不避讳地看了眼卧室她母亲睡觉的背影,就像在查房。

他问“在用功”

苏昕面对不请自入的周津塬,脸涨红了,立刻找了外套披在睡衣外面“您找我有什么事”她一般在周津塬轮休的时候,会等他提前打电话相约。

周津塬淡淡地说“跟我出门。”

苏昕往后退后一步,她想到那个吻和前几日的短信,她定定神,蹙眉问“您有事吗我要睡了。”

“陪我去见一个人。”他理所当然地说。

周津塬的出身极好,又是长孙,偶尔做事的风格在常人眼里是缺乏礼数的,但撞上了更张扬的赵想容。有段时间,夫妻俩共同出门,如果不说话,一前一后的氛围能碾压其他人几百米。唯一不同的是,周津塬做事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气场非常特殊。

苏昕默了一会“您能去外面等我吗”

周津塬在车里等独自苏昕,望着前方,也不知道想什么。

黑暗映衬在他眼中,越来越深,最终看不分明。很快,苏昕敲了敲车窗,歪腰坐进来。在这个角度,那张脸庞和许晗确实非常像,整齐的黑发,饱满的皮肤,带着许久未见的温情。他长久地看着她,移开目光。

车开到城边郊区一个温泉建筑旁边,下车的时候,苏昕看到了石头上刻着的招牌,明月敬老院。

周津塬的脚步停在一个病房里“待会儿,机灵点。”

这个房间显然是老人公寓,各种便于老年人站立的行走的把手,旁边的热水壶是固定在桌面的,一个老太太正独自坐在窗前发呆。

苏昕暗中惊讶,周津塬已经走过去。

“奶奶,我来看您了。我还带一个人来看您,您看看她像谁”

苏昕立刻醒悟过来,眼前这位老妇,居然是周津塬初恋至今在世的祖母。他带她来见老太太了,周津塬给她一个脸色,她立刻乖巧地走过去。

祖母慢几拍,才把浑浊双眼转过来,目光落在苏昕的脸上。她和普通老人不同,面部僵硬,下嘴唇和下巴都微微哆嗦着。

周津塬没有嘱咐,苏昕就主动握住那一双骨瘦嶙峋、布满棕色斑点的手,心中突然泛起一丝酸涩老人这种虚弱迷茫的样子,以及屋子里散发的气味,让她想到自己母亲。苏昕的母亲得了尿毒症后,也有股很特殊的味道,接近腐烂,并不好闻。

苏昕在深夜里照顾母亲,经常会产生恐惧,害怕失去自己的母亲。

周津塬在旁边略微错愕,他看到苏昕握着祖母的手,柔声叫了声“奶奶”,就突然落下了眼泪。黑发白裙的少女是如此绝望无助,这陌生的印象和周津塬脑海里模糊的记忆重叠,他愣了片刻。

但让周津塬失望的是,老妇对苏昕无声的眼泪,以及这一张脸毫无反应。

过了会,她才嘟囔“她,她是谁呀”

周津塬蹲在老太太旁边,他轻声说“记得许晗吗你的孙女许晗。我今晚带了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来看您,您看看她,您跟她说一句话。”

“长得像,很像”老妇机械地重复,她端详着苏昕,过了会,突然说,“豆豆,豆豆,怎么还不来看我。”

周津塬这次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让苏昕偷偷地擦干眼泪,也好奇地抬起头。

他慢慢地问“奶奶,豆豆是谁”

老妇颤抖但清晰地说“我的孙女叫豆豆。”

苏昕不明所以,再次看向周津塬,他脸色没变,听到这句时目光里只有嘲讽和难过。因为,这依旧是他的好妻子,赵想容所干的好事,

阿尔茨海默病,一种神经系统变性疾病,没有彻底根治的治疗方法。许晗祖母会慢慢地忘记一切,忘掉曾经的亲人,自己名字和所有记忆。

周津塬把许晗祖母接到疗养院,想给她安详的晚年,直到赵想容又毁了这一切。

护工在旁边说,一个红衣的漂亮女人,每周末定期来陪伴老人。她陪伴的结果是什么赵想容在老太太旁边,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的的孙女叫豆豆。许晗没听说过。他们赵家兄妹真可以,一个杀了许晗,一个致力于抹杀许晗存在的痕迹。

等两人重新坐回车里,周津塬很久都没说话。

苏昕在旁边等,过了好一会,男人淡淡说“记住这里的地址。”

她不安地望着他的侧脸,周津塬重新启动车“如果我没时间,你自己打车过来,每周来三次,我买单。我要你定期看她,告诉她你叫许晗,”

苏昕的优点是,她永远不会像某人没有眼色,总是过多问地为什么。

周津塬把苏昕送回家,赵想容主动给他发来第二条短信“老公,记得提醒阿姨给我桌子上的鲜花换水。对了,帮我收快递,爱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