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天音阁】帝君如他(1 / 2)

昔日师徒, 终究反目成仇。

那是一场巅峰之战。

最终楚晚宁因为灵核薄弱,不敌墨燃气吞山河, 年轻凶悍。

“别再垂死挣扎了。”年轻的恶魔越战气焰越盛,他咧嘴恣意笑着, 不归与怀沙短兵相接, 刀剑碰撞。

金色的光芒时明时暗。

而幽碧的火焰却映满了师徒二人的眼眸。

墨燃瞥一眼楚晚宁苍白的脸,而后眼珠一转, 望向怀沙渐渐涣散的灵流,眼底满是嘲讽。

“你已经没有灵力了,再与我打下去, 你的灵核就会破碎。师尊, 你这么骄傲,死也不会甘心做个凡人的, 对不对?”

楚晚宁咬牙不答, 薄唇已无血色。

最后, 怀沙的光辉彻底消殇,墨燃便知楚晚宁灵力已经耗竭, 他纵情长笑,声如兀鹫。

“你还能拿什么反抗我?晚夜玉衡……我高高在上的师尊?”

楚晚宁拄剑半跪在地上,白衣已染斑驳血迹。

他抬起眼眸, 那时候,墨燃的恨意太深了, 只看到他眼里的决绝, 却瞧不见决绝之下深埋的悲伤。

多年之后, 踏仙君服下剧毒自尽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了这一场生平第一酣战。

他忍不住想,楚晚宁当时,的确是报了必死的决心阻止自己的……

众生为首,已为末。

他曾骂他是小人,只会嘴上说得好听。

但楚晚宁确实言出必行。

——“念善吧。”

他的师尊说。

“不要存恶。”

金光闪过。

墨燃只来得及看清楚晚宁眼底最后的平静,就见他掌心光芒大炽,这个北斗仙尊,这个在修真界无亲无友的男人,就这样以牺牲自己的灵核为代价,重新召出了三把神武。

九歌天问怀沙。

屈子之傲骨,楚晚宁得了多少?

墨燃制成的浩荡雄兵终于被楚晚宁以灵核之力镇压,一枚枚黑子白子在神武的光辉涤荡下破碎成灰。

说来奇怪,那时候墨燃就立在楚晚宁对面,咫尺远的地方。他看着这个负隅顽抗,呕尽心血的人,居然没有出手阻止。

他就这样有些诧异,又有些好奇地看着。

他想知道眼前这个薄情人,可以为自己所谓的“众生”,做到什么地步。

他就那样看着。

看楚晚宁耗尽最后一寸灵力。

汹涌的江潮平息了,蔽日的雅雀散去了。

受控的活人一个一个地恢复了神识,受控的死人重新阖眸,长眠地下。

墨燃就那样看着。

他看到北斗仙尊灵核破碎,看到楚晚宁光华陨落,看到自己的师尊跪在自己面前,最终颓然跌入尘埃。

墨燃当时没有太多的表情,脸庞微侧,耳畔隐约响起母亲临死前的喃喃叮嘱。那个心善的女人抚摸着他的脸颊,对他说:“报恩吧,不要寻仇。”

过了那么多年,他又听到了这样熟悉的句子。楚晚宁自献灵核前,对他说:“念善吧,不要存恶。”

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心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怨恨,只有血能令他得到片刻喘息——

他灭死生之巅、屠儒风门、杀了伯父伯母千万修士断送数位掌门、让天池染红,满山白骨。

到最后,义军围山,他自殁塔前。

这些事情都是他亲历的,那滔天的罪行都是他铸下的。在骇人听闻的惨案里,他是债主,不归上沾染过千人血,珍珑棋局要了万人命。

是他。

墨燃眼前阵阵发晕,他被逼得喘不过起气来。

忽地,他听到一声闷哼,将他从回忆的泥淖中拔出,他回神,看到木烟离的肩膀被棋子刺中,热血溅上他的脸庞。

“阁主!”

“阁主小心!”

天音阁的人立刻拥上来,护住木烟离。

木烟离喘了口气,她咬牙道:“无妨。”

她面前的珍珑棋子将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众目睽睽之下,那棋子利落地朝墨燃跪拜下来。他覆着面具,低首道:“属下护救不利,令主人受扰,罪该万死。”

众人悚然。

“是墨燃操控的棋子!”

“他叫他主人!”

墨燃道:“不……不是的……”

可是谁信他?

谁会信他!

墨燃在绝望中摇头后退,他望着那一张张写满了仇恨与质疑的脸。

不是的。

他去看薛蒙,但薛蒙离得太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然后他看到了王夫人和薛正雍。

他们两人倒是瞧见了这一切的变化,脸色都极为难看。

墨燃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辩解。

忽地,他瞥见王夫人身后涌出一群棋子,电光火石之间,他喝道:“伯母!当心!!”

这一声暴喝惊得众人回头,薛正雍立刻警醒,但却因左右有棋子交困,已来不及回寰。

“伯母!”

“娘——!”

“砰!”

金属脆响,竟是姜曦掠出人群,一柄雪凰剑气逼人,一举将逼近王夫人的珍珑棋子击退数丈。

王夫人惊愕道:“师弟……”

“……”姜曦回眸冷冷瞥了她一眼,只道了一句,“长点眼睛。”

这时候,玄镜大师忽地发现天边黑压压的有一片浓云覆压,直逼死生之巅。他最初看不清,后来看清了,却又不敢相信。

直到周围已有许多人注意到这滚滚黑云时,他才终于确认,吹着胡须喊道:“怎么可能?!这些棋子究竟有多少?!!!”

黑色的棋子滚滚江潮,一望无际。

有的是死人,有的是活人,这些人统统被某种法术烧熔了面目,拔去了口舌,哪怕恢复神识也不能言说。

他们身后,更有被珍珑棋子操控的飞禽异兽,走狗龙蛇。

“墨微雨!!”

“墨燃……”

这时候这些人再回头瞪他,却已是恐惧多过了恼恨,原本向他逼近的一些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疯子……墨燃你疯了吗……”

“你到底炼制了多少棋子?!”

墨燃张了张嘴。

他想说,不是的,不是我。

可是不是他,又还能是谁呢?

时空生死门再度打开,踏仙君率着百万雄兵降临于世。

他与踏仙君有什么分别?

他们有一样的记忆,施展一样的术法,踏仙君会的珍珑棋局,墨宗师也同样擅长。踏仙君做的棋子,若不加特意命令,同样会认墨宗师为主人。

所以,杀亲屠城,参炼禁术。

千军万马,撒豆成兵。

颠覆尘世,众生刍狗。

这些全都是他所为,谁都不曾冤枉他。

越来越多的棋子压境,一眼望不到尽头,犹如黑色的墨汁迅速在宣纸上洇开,步步逼近。

有人已经惊慌起来:“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