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带了人回到镇抚司, 又细细地审问那丫鬟。
镇抚司的手段自然极多, 很快的,那丫鬟终究把事情都吐了出来。
原来那天的确是她送汤过去, 只是走到那夹竹桃花下的时候, 她突然间发现在旁边的泥地上好像有一样亮晶晶的东西。
这丫鬟心念一动,又怕过去洒了汤,就把汤碗先放在了干净的台阶上,自己跑去查看。
果然竟是半块儿碎银子, 这丫鬟大喜过望, 见左右无人, 忙把银子擦干净, 偷偷藏在怀中。
等她回到台阶前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汤碗似乎有些歪斜, 她只以为是自己方才放下的时候不小心弄歪了的,忙打开看了一眼,果然见里头飘着一片夹竹桃的叶片。
这丫鬟原本年纪小, 并不知道夹竹桃的花叶都有毒, 只恐怕给人发现后怪自己办事不谨慎, 就忙不迭地将叶片捞了出来, 只假作无事的又送了上去。
谁又能想到,这一送竟会要了忠哥儿的命呢。
丫鬟供认完毕后,仍是大叫冤枉。
裴宣命人把她扔到大牢里, 一边寻思着这件事, 一边往外走。
忽然门上报说“世子殿下到了。”
裴宣忙敛了心绪, 才迎了几步,就见世子赵琝从外匆匆走了进来,见了他便笑道“你去过张府了”
“才审了案犯。”裴宣微笑回答。
赵琝迫不及待道“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样”
裴宣道“是一个丫鬟送汤,中间毛手毛脚地掉了有毒的夹竹桃叶子进去。才致人死亡。”
赵琝诧异“竟然是这样”
裴宣问道“怎么,世子觉着太简单”
“如果只是巧合,倒是没什么意思。”赵琝仿佛失落。
裴宣笑道“怎么,世子想要如何”
赵琝说道“我啊,我自然是想看到张侍郎焦头烂额的样子。”说了这句,赵琝忍不住唇角的笑,对裴宣道“你去了这一趟,可看了热闹没有,我可听说了,靖安侯一怒之下对张制锦动了手。”
裴宣想到张制锦脸上手上的伤,便也同赵琝说了。
赵琝听了啧啧道“我原本还不信,听你一说,果然是真靖安侯可以啊,很好,棍棒底下出孝子,怎么不多打一会儿。”
裴宣笑道“世子,也别太幸灾乐祸了。”
赵琝哼了声“我向来看不惯他不可一世的样子。怎么,你现在完事儿了咱们去喝酒可好告诉你,上次见的那个程弥弥,真的是很不错,嗓子甜的很,人也可喜。”
裴宣摇头道“我不好那个。”
赵琝说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试试看,怎知道不好”于是拉着裴宣,就往上回去过的酒楼而去。
这一夜,裴宣很晚才回到侯府。
裴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裴宣自回到房中,谢知妍出来迎着,嗅到他满身酒气,忙叫人那醒酒石过来给他含在嘴里。
之前给赵琝等劝酒,裴宣不免多吃了几杯,先前有四五分醉意,如今却有了七八分,当下衣裳也来不及脱便倒在榻上。
谢知妍上前“侯爷怎么竟醉得这样”自打两人成亲,裴宣从来不曾喝醉过,也很少在夜间出外应酬。
只是靠近之时,突然又嗅到裴宣身上竟还有一股脂粉香气。
谢知妍吃了一惊,忙凑近了些,果然,那香气从裴宣的肩头跟胸口传了出来,很是浓烈。
谢知妍打量着裴宣,见他微微合着眼睛,脸色微红,当下不动声色地问道“侯爷今晚上是跟谁一块儿喝酒,竟如此尽兴”
裴宣长吁了一口气,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谢知妍微微窒息,却又伸手给他轻轻抚着胸口“酒自然是适量就好,侯爷还要保重身子。幸而今晚上太太睡得早,不然的话,更也要担心了。”
裴宣听到提起裴老夫人,这才又睁开眼睛。他望着面前的谢知妍道“夫人可也算是贤妻了,处处为了我跟太太着想。”
“这是当然,”谢知妍嫣然一笑,凝视着裴宣道“伺候侯爷,孝顺太太,把家事料理妥当,自然都是我分内该做的。”
裴宣听了这句话,心中着实熨帖“夫人我果然、没有娶错了你。”
谢知妍顺势靠在他的胸口,半是玩笑般道“怎么,难道侯爷还后悔娶了我吗”
裴宣叹了口气“曾经我还错想过,幸而没有错过了夫人。”
其实裴宣没有告诉七宝的是,那天在威国公府,七宝求他好好想想终身大事的时候,有那么几次,他几乎就想听了七宝的话,断了跟谢知妍的姻缘。
然而,终究理智占了上风。
此刻裴宣心有所动,几乎就把七宝劝过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幸而心中还有一丝清醒,便欲言又止。
谢知妍却已经看了出来,便故意做委屈状撒娇道“侯爷还真的嫌弃过我啊。”
“并不是,”裴宣忙将她抱入怀中,说道,“只不过,大概是旁人对夫人有些许误会而已,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咱们只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谢知妍何其聪明,听了裴宣这晦涩的两句话,她心中却已经有数了。
毕竟跟裴宣关系最好的就是威国公府,而国公府内,知道自己底细、跟她有过龃龉的,便是七宝了。
谢知妍便似笑非笑道“幸而侯爷不是个耳根软的人,不然的话我也没福气嫁过来了。”
裴宣望着她一笑“这叫做天注定的姻缘。注定了我跟夫人会如此之好。”说着,便一翻身,将谢知妍压住。
他低头细细端详面前的女子,评心而论,谢知妍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但是比起七宝来,仍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那又如何,七宝终究不是他的,永远也不是。
而裴宣自觉自己也是幸运的,竟遇上了这样知冷知热的贤妻。
渐渐地,眼前七宝的脸慢慢在心头上消退了。
这一夜,谢知妍更加的曲意奉承,尽心伺候。
裴宣色授魂与,只觉着自己得了天底下的珍宝,其乐无比,再无所求了。
与此同时,在张府之中,却另有一番情形。
先前靖安侯急怒攻心,加上伤心过度,竟晕厥过去,张制锦闻讯前去照料,幸而并无大碍。
宋夫人原先在儿子房中哭,听到靖安侯出事,才急忙慌张地赶来,扶着靖安侯的手臂大哭“忠儿已经没了,侯爷该好生保重,不然的话却叫我如何自处啊。”
张制锦见状,便悄然退了出来,这会儿下人来报裴宣等已经出府去了,张制锦知道张老诰命那边儿必然惦记着,就先过去将一切来龙去脉先跟老诰命禀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