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密集, 天色阴沉, 雨由小至大倾盆而下。

此时此刻，这方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为这个发展而震惊恍惚，甚至就连白轩都有一瞬的失神。

执刀的手颤了颤, 白轩的指尖因用力变得无比苍白起来。

刀身带着紫雷的力量刺来, 或许是白轩下意识地撤去部分力道, 又或许是凤九的身体的防御力过强悍，黑极并未如白轩所预期地那般直接穿透两具身体。

黑极仅仅贯穿叶权的身体, 然后停在凤九体内。

“轰隆——”

银白色的电光仿佛从白轩脸侧划过，水汽酝酿, 模糊的光影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容染上斑驳又可怖的色彩。

白轩低头, 被叶权眼中的痛苦愕然和乞求刺痛。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白轩便要像过往的每一次叶权受伤时那样，伸出手将叶权抱在怀中, 然后为叶权疗伤。

但——

手心中绿色光芒散去，白轩面无表情地加重手中力道，冰冷的魔力缠绕在黑极之上, 让得本就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极再添一分阴沉的压迫。

无视叶权的目光, 白轩引来惊雷。

黑色暗芒闪烁, 刀芒划过，白轩将黑极向叶权, 向凤九体内再度推进。

凤九脸色又是苍白几分。

拥有撕碎一切的雷向来霸道, 此处的惊雷远不及天雷的强大, 却依旧难以抵御。

连遭两次雷击，凤九体内魔力与毒素一时间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之中乱窜，迫使凤九无法发挥出实力，只能任由白轩攻击。

霸道至极的刀芒袭来，凤九只觉被她以血□□停在体内的刀尖破开她的束缚，从她后背穿出。

“咳！”

凤九体内紊乱的魔力顿时失控，她喉咙一甜，一口血水咳出。

不过，就算是身体被一刀一剑同时贯穿，亦没有伤及凤九根源，目前的伤势只是暂时压制住她。

凤九试图运转心法抚平元神上撕裂一般的疼痛，可她一直以来依赖的神魄突然出现问题，充斥着金红双色火焰的元神平原涌现道道黑色光芒。

黑色光芒将双色火焰强行分开，一道深渊在凤九的元神平原形成，就如同将凤九的元神强行一分为二一样。

代表神魄力量的金色火焰逐渐染上的鳞片一般的一层一层的黑色，那些黑色卷起风暴，正暴躁地搅动着凤九的元神平原。

元神中传来阵阵刺疼，疼得凤九本能地拽紧了怀中叶权，却让得黑极在他们两者的体内再次移动。

凤九身体上的伤势倒是没有什么，才初入中元境的叶权却承受不住。

即便叶权重视炼体，身体比同境界的修者强上许多，但在元神受制的情况下，被一道玄阶高级功法带来的攻击正面击中，再加上惊雷的蹂躏，从身体到心理已是极限了。

怀中叶权的身体颤抖的幅度加大，凤九咬咬牙，恨恨地瞪向白轩。

她已经顾不上去思考为何叶权哥哥会对她下毒，只想将眼前这头魔族千刀万剐，留着他的元神丢入凌凤一族的烈火阵中让他经历千年万年的火灼之苦，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白轩没有在意她仇恨的目光，当他打神魄的主意时，他们之间便注定为敌，他又何必把凤九的恨意放在心上。

白轩被叶权的目光锁定，他想要移开目光，却无法做到。

叶权就那样不解又震惊地死死盯着白轩。

黑极穿透的是叶权的身体，而那种疼痛不仅仅从身体上的伤口处蔓延开来，更多的是痛在叶权的心里。

血液在流失，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冷，看着白轩平静的、没有变化的目光，叶权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叶权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他只知道，曾经迷恋上白轩的自己太愚蠢了。

白轩从来都只是将他作为一个道具，那些所谓的维护救助，通通是为了不让他失去利用价值而已。

一直以来，他明明应该很清楚白轩是在利用自己，然而，他还是愚蠢地被那些比幻境还要虚幻的现实迷住了眼。

“呵！”

叶权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轻声自嘲。

是时候从妄想中清醒了。

叶权垂下眼，不再固执地在白轩的眼神中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情绪。

察觉叶权移开了视线，白轩心中莫名的一沉。

他本该感到庆幸，庆幸叶权终究是懂得了什么感情是不应该的，可，白轩此时没有一丝的放松，唯有沉重。

爱是梦幻到极致的不理智，恨是冷静到极致的疯狂。

比起爱，白轩更愿意叶权恨他。

在让叶权离开之前，白轩要打破叶权那份不切实际的期盼，唯有这样，叶权才不会被那些无聊的情绪牵绊，然后如他所需要的那样笔直地走在修行的道路之上。

忽略内心最深处的那一抹不安，白轩想，这样就好。

白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因叶权一同被刺伤而有所动摇的林辰。

林辰适才捕捉到凤九身体有所停滞，战斗的本能让她当机立断抓住这个机会，凝神挥剑，全力从凤九的背后刺了进去，不待她进一步攻击，林辰却发现凤九会停下来是因为白轩的刀正中凤九，贯穿叶权的身体的前提下的正中。

林辰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白轩会拿叶权当做诱饵，限制凤九的攻击，更没有想到，为了伤到凤九，白轩会如此冷血地攻击叶权。

感受叶权的气息越来越弱，林辰透过凤九凌乱的长发，看向凤九与叶权之间，一人一魔靠得非常近，林辰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剑尖已经刺破叶权背部衣物，在叶权的背部划出一点伤痕。

血色透出，林辰呼吸一乱，凝起的剑意弱了下去。

她没有白轩那般理智，可以为了限制敌人，而将自己的同伴卷入危险，更何况，这个人是叶权。

林辰几欲抽剑，生怕自己让叶权伤上加伤。

看，这就是感情所带来的弱点。

白轩嘲弄地想着。

他扬起藤蔓，捆住凤九的全身，同时阻止林辰那在他眼中是为软弱的动作，“不要抽剑，继续攻击。”

目前他所能够抓住的唯一一次机会，他不希望因为林辰的退缩而失败。

为什么白轩可以这样冷静，叶权明明是他的同伴啊！

听见白轩过于理智的话语，林辰依旧不知所措。

剑意消散，长剑上刺目的白光已然消失，她不明白白轩是如何做到挥出这一招几乎能够要去叶权半条性命的攻击。

“听他的……咳咳。”

打破林辰的不知所措的，是叶权含糊不清的声音。

抛开心中愈发深沉的疼痛，即便不知道白轩更进一步的目的，但叶权清楚，白轩此时的行为是正确的。

仅凭借白轩一人是无法完全限制凤九为他们争取逃离的时机，林辰不能在此时收起攻击。

叶权的语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冰冷，虚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却又一字一字地稳稳地传入白轩耳中，也像是扎进他心里。

白轩手一紧，带动黑极之下，叶权的身体又一次抽搐。

林辰猛地抬头，直直望进白轩眼底，她的脸上带着她所没有注意的迷茫，然后——

她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在白轩的眼中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压抑。

林辰眼眶微微红，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流泪。

代替眼前这个冷静仿佛血液也是冰冷的男人流泪。

她依然想不通，白轩为何要将叶权作为诱饵，但林辰明白过来，自己的犹豫是在延迟叶权被救下的时间。

林辰收敛心头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情绪和疑问，眼中一片清明。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夹杂在大雨之中，笼罩凤九，扑灭藤蔓上燃起的火焰。

冰克火。

林辰发挥出她的全部力量，全心全意地任由凌冽的剑意攻向凤九。

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在藤蔓之上形成，隔着藤蔓和越来越厚的冰层，白轩听见凤九不甘的嘶吼，一声比一声弱，却还不到他所需求的虚弱程度。

不行，再这样下去，没有将凤九耗至昏迷，叶权就率先有生命危险。

白轩目光一闪，难道要这样放弃吗……

他扫过不断从藤蔓底下涌现的金色火焰，火焰逐渐黯淡，甚至已有些成为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