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问“他不过是比我先遇到你,你看他如今光景他退了亲,这满大卫天下,可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你竟选这样一个人玉儿,我以为你聪明十分,可怎在婚嫁上如此糊涂”
玉纤阿抬了目,目中盈盈若水。她轻声“公子,聪明不聪明,与情与爱,是无关的。”
她微笑“也许先遇到公子,我也会喜欢公子。但是飞卿带给我的感觉他打动我的地方我想无论是过多久,无论是我到底何时遇到他,都是改变不了的。即使我先遇到公子你,待我再见到他,我依然会爱上他。他是不一样的。”
玉纤阿喃声“也许爱,本就是让人不可置信的吧。”
姜湛许久无话。
他看到玉纤阿提起范翕时面上轻软柔和的神色,眼底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玉纤阿是文静娴雅的美人,是那类古画中才会有的凭栏扶窗、目中染愁的绝世美人。这样的美人,提起范翕时,眼中的愁绪都不再有了。
姜湛仍是不甘心,他分明已经打动过玉纤阿他问“他到底哪里比我强我当真一点机会也无”
玉纤阿向后退两步,打量着姜湛的面容。
她轻声“他其实是不如公子你的。他脾气很坏,控制欲强。他平日看着温柔,私下却总是在生闷气。他气性大心却小,斤斤计较。他身份现在也不如公子这般光风霁月,他还会偷偷对我撒谎,让我为他伤心。他是皮相好,但皮相好又不能当饭吃,还会让人心软原谅他他不如公子的。”
姜湛问“那你为何不选我”
玉纤阿垂目“公子样样都好,公子只有一样不如他。”
“公子不是范翕。”
姜湛怔住。
他望着玉纤阿,始目中黯黯,觉得自己输得这般惨。他样样好,脾气也好性格也好,对玉纤阿也不错。他只是不是范翕。只是不是范翕,玉纤阿犹豫来犹豫去她还是选范翕。
她或许也曾对姜湛动心。
她也曾对姜湛露出笑。
也曾心软地答应他的求嫁。
但是前提是范翕不存在。
当范翕出现,当范翕出现在玉纤阿的视线中不管玉纤阿身在何处,玉纤阿都会忍不住向范翕看去。她不管身在何处,她都会被范翕吸引走目光。
姜湛闭目,满心颓然,始觉得他输了。
罢了罢了,强求不得。他总不能如于幸兰那般要死要活,非要留下玉纤阿吧
那也太卑微了。
然玉纤阿和公子湛的退亲,没有这般容易。
姜湛满心颓然丧气,进宫向卫王后解释,说自己和玉纤阿的婚事取消。
卫王后冷声“取消你们二人,在拿我开玩笑么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我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你说取消婚事绝不可能”
姜湛怔住。
他有些不解“我已告诉母后,我并不喜爱玉女。我已不喜她,为何母后仍要办婚宴”
卫王后垂目盯着他,微微放软语调“湛儿,是我昔年太宠爱你,放任你游山玩水,对政务一窍不通。你父王还在盯着玉女,你父王后宫中的美人夫人们,都在盯着我。若是我任由你们解除了婚姻,我便沦为一个笑话。我在朝廷中的话语,也不再是一言九鼎。我若是让你们解除这门婚约,成家就要被你父王拉拢去。这是绝无可能的。”
姜湛愣愣地看着王后。
他实在不懂“母后,这天下是我父王的,你为何要跟我父王争权齐国在卫王朝是有话语权的,你何以要处处压父王一头”
卫王后道“这却是不怪我。怪你们姜氏宗亲,厉害的人物没有几个。偏偏我们于姓的,厉害的人却太多。能者多劳,既然齐国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要让权这天下已经是你父王的了,但是齐国为了得到这个天下,也牺牲了很多。我必要为齐国争权,我的王后宝座,才能坐稳。”
姜湛道“母亲你的地位一直是极稳的”
卫王后道“你懂什么。若有人能取而代之,你父王巴不得拉下我。我不会给你父王这个机会的。所以在朝廷上,齐国必须有话语权,必须有臣子支持我,站在我后方。而不是迫于你父王的威信,来孝敬什么王后。”
姜湛头痛,他说“我只是想与玉女退亲而已。”
卫王后冷笑“我说了,绝无可能。湛儿,是你昔日说你喜爱玉女,我才为你定下了这亲事。但是婚事不是任由你玩笑的。此事你不要管了。纵是你不喜欢玉女,婚后母亲也会帮你纳取你喜欢的女郎。你是我的幺子,我不会委屈你的。如今,你只静待成婚便是。”
姜湛愕然。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权衡被母亲利用,他和玉纤阿的婚姻沦为父母争权的工具。如今他和玉女成不成婚,已经不是他和玉女解除婚姻的事了。
这是王后和天子之间的权力博弈。
是他父母不见血光的厮杀。
姜湛颓然垮肩,未曾想到自己那对昔日恩爱的父母,会成今日这个样子
姜湛抱歉地将事情告诉玉女,他没多说别的,只委婉说王后不同意他们退婚。姜湛觉得对不起玉纤阿,反是玉纤阿转头来安慰姜湛,让他不要着急。
玉纤阿本人并不慌乱。
因她已提前猜到了这个结果。
对于她要退亲,范翕一直若有若无地欲言又止,成家对此不管不问。范翕欲言又止也罢,成家不管不问,可成家分明是希望她和公子湛成亲的,然而成家却不来劝她显然成家认为,她是很难退亲的。
也许在成家眼中,玉纤阿无可奈何地嫁给公子湛,婚后二人幸福美满,玉纤阿就会忘掉范翕。
而在范翕眼中,玉纤阿无法解决她的婚姻,范翕想出手帮她解决。只是碍于对玉纤阿的惧怕,范翕没有开口,或者说范翕在等着玉纤阿自己解决不了,回头向他求助。或者,玉纤阿软下身段求范翕,让给范翕一些好处
玉纤阿面容沉静,她已将此事思量来去,她想应该有其他的法子。容她再想想
玉纤阿近日是有一些麻烦的。
卫王朝的姜氏宗亲在寻她麻烦。
因九夷和谈使臣回来告状,姜氏宗亲才知道那宗亲公主,仍是被派去和亲。当日卫天子明明承诺的代嫁女郎玉纤阿,被认回了成家,并没有去和亲。且到了今日这一步,九夷使臣已经见过了和亲公主的面容,宗亲自然无法让玉纤阿取而代之,重新代嫁。
且据和亲公主亲口所说,她是被喂了药,什么都不知道,昏昏沉沉下被送上了马车。她醒来时见到九夷使臣,都要吓哭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必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而姜氏宗亲分明认为,这个做手脚的是,必是帮着玉纤阿的人。
宗亲公主被派去和亲,公主的父母得知后暴怒,嚎啕大哭,进宫就向王后告状。先前还支持他们的王后,此时反而漫不经心地安抚他们,说玉纤阿要和公子湛成婚,请他们忍耐。
然如何忍耐
自己的女儿成为了牺牲品,那个本该代嫁的玉纤阿,却能风光嫁人如何能忍
随着玉纤阿和公子湛的婚期将至,玉纤阿也要进宫向王后请安。王后对她淡淡的,而玉纤阿自然也懒得讨好王后。王后喜不喜欢她,她都无所谓。玉纤阿拜过王后之后,被领去后宫休憩散步。
沿着湖水慢慢行走之时,玉纤阿仍垂着目,思量着该如何退亲。
突然,前方行来了一个女郎。想来在宫中出现的女郎,不是公主也是王姬等尊贵之人,玉纤阿退后避让,那女郎却拦住她,挑衅十分“站住”
玉纤阿抬目望去。
女郎冷眼打量她“生得果然不错。就是你让玉娆妹妹去和亲的玉娆妹妹本来不用和亲,都是你的错不知你给王后天子吃了什么汤,他们竟然还让你嫁给公子湛太可笑了”
玉纤阿柔声问“女郎是”
旁边宫女小声劝玉纤阿忍耐避让,说这位女郎,是一个公主,平时就骄纵跋扈,脾气任性。这个公主恐是听人吹了什么风,就来找玉纤阿算账。对这种没脑子的公主,聪明人自然是能避让就避让。
玉纤阿却眼睛微微一顿,一个主意涌上了心头。
她问这个公主“和亲不和亲是天子和王后说了算,你找我有什么用定是不敢与王后叫板,才来欺负我”
公主顿时“你”
玉纤阿身后的宫女着急“女郎少说两句。”
那公主“少说什么少说没听她瞧不起我你叫玉纤阿是吧你还敢不服气我玉娆妹妹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玉纤阿温声“这话可笑。各家性命,旁人怎能毁。公主若是姊妹情深,自己去代嫁呀。何必拉着我我又不认识你的玉娆妹妹。”
玉纤阿素来伶牙俐齿,她常把范翕说的无话可说,小小一个公主,又岂能说得过她那公主火冒三丈,看玉纤阿仍是清清凉凉、温温柔柔。玉纤阿挤兑了她几句,转身便盈盈而走。
公主却气得无法,冲向玉纤阿“我与你拼命”
湖水波光湛湛,金色阳光融浆般流转。
“噗通”
“噗通”
两声落水声渐次响起。
侍女们腿软,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一下子,宫中人仰马翻“快、快救救两位女郎”
“向王后禀报”
这却是糟了。
这位公主来宫中做客,那先前和亲的父母也在。听说玉纤阿推了公主落水,再加上和亲之事的矛盾,那和亲公主的父母火冒三丈,严厉要求王后定要惩罚那个玉女。
两位父母声泪俱下“她不过是一个野丫头,不知怎么好运被成家认了回去。却不将我姜氏王族放在眼中。王后若不严惩,我姜氏日后如何立威于天下”
王后沉思。
卫天子这时正与范翕在一起。
范翕和于幸兰退了亲,就来宫中向天子请示。
天子叹气一声,想到范翕和于幸兰退了亲,自己家中那个母老虎,自己却全然无法天子问范翕“日后,你打算如何”
范翕正要回答,外面小宦官气喘吁吁来报“陛下,不好了宗亲们全都来闹事了要陛下给个说法王后让陛下赶去凤栖宫,说有大事商量。”
天子怔住“什么”
宦官答“玉女和一宗亲公主在王后宫中吵了架,玉女和那位公主落水。先前和亲公主的父母正好在王后宫中,王后拿不定主意如今宗亲全来堵门了,吵嚷着要说法”
天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立时拂袖“简直胡闹”
他焦头烂额,登时负手出宫。范翕眸色一沉,跟在天子身后。天子也顾不上问范翕跟来做什么。
而等卫天子和范翕一起赶到入殿时,抬目,只见众人在宫殿中吵嚷,殿正中只立着玉纤阿。面对千夫所指,玉纤阿面容雪白,却沉稳无比。
范翕抬目,看玉纤阿向前行一步,她长袖络绎纵起,向下对王后而拜
“妾身愿自囚以谢罪,平宗亲之怒,望王后成全。”
殿外醒来的天子和范翕怔住,殿中撑着额头头痛地王后撩起眼皮。
王后问“如何自囚你是何意”
殿外宦官报喝声高,众人都知是天子来了,纷纷让路。玉纤阿听到了“公子翕到”,她回首,衣袖纵横,与范翕对视一眼后。她款款长跪
“妾身愿以心为囚,以身为牢,自囚于楚国丹凤台,三年为期,平宗亲之怒。”
“望陛下成全,望王后成全”
就此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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