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 5(1 / 2)

湖阳夫人拉着玉纤阿嘘寒问暖了一整日,到傍晚府上将备晚膳时, 公子翕来登府门了。

湖阳夫人记得自己和周天子因虞夫人所引起的矛盾, 自然对虞夫人的儿子不抱有好感。且玉纤阿现在又说但她并未说什么。因为在她之前, 自己的二儿子成容风就皱起了眉,明显不悦“他怎么又来了”

湖阳夫人立刻好奇地看向二子。

但是成容风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玉纤阿已经先他们站了起来, 转身去迎外面的公子翕。湖阳夫人端坐, 见一会儿, 厚厚毡帘重新掀开,玉纤阿领着一位神韵清致、容色秀隽的郎君进来了。

玉纤阿含笑介绍后, 范翕压根察觉不到众人对他的不欢迎一般, 他先跟着玉纤阿一起向众人行了礼, 然后热情十足地向前奔了几步,望向湖阳夫人的眼神喜悦, 又充满了期盼感动“姑母, 多年不见, 我甚为想念您。”

成容风呵一声“你见过我母亲几面, 就想念她”

范翕不理会他, 面对湖阳夫人时,面上仍挂着诚挚的笑意。他就如第一次去岳父岳母家做客一般,彬彬有礼,又对二老透着一股讨好。范翕敛目而羞“我难得登门, 听闻二位回洛了, 便备了些礼物, 聊表心意。”

湖阳夫人直接问“你想娶玉儿”

这般直接。

让范翕轻挑了下眉,并有几分惊喜怎么,玉纤阿将这话告诉成家了

她是真的打算和他走下去了

到这个时候,范翕才终于放下了心。

他看玉纤阿一眼,玉纤阿并不说什么,没给他提示。范翕便沉思一下,说道“自然。”

湖阳夫人点了头“我不同意。且玉儿已经定了亲,不可任性更改。”

范翕眸子下压,略微有些阴鸷的痕迹。但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说“无妨。”

湖阳夫人“”

成容风“”

连湖阳君都惊叹般地看向范翕,认为此人如此面不改色,非池中物。倒是和玉纤阿很像。

成家人发现范翕脸皮极厚,湖阳夫人分明说了不同意,范翕也不肯离府。甚至范翕面色如常地与他们闲话家常,他们板着脸,反而渐觉得尴尬。

范翕没有走的意思,这晚膳却是要用的。成家人就一脸复杂地看范翕硬赖在这里,缠在玉纤阿身边,非要留下和他们一起用膳。

此时用膳是分案而食制。即每人一张食案,并不合用。

众人一起用膳时,范翕抢先抢了与玉纤阿相挨的食案。成容风忍耐看他,他只低头和玉纤阿噙笑说话,被玉纤阿咳嗽一声,提醒他稍微注意一些。

再到用膳中,众人见范翕温情款款地与玉纤阿说话,时不时提醒玉纤阿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玉纤阿慢吞吞地低着头吃饭,不说什么。但众人已经看不下去了,成容风放下了箸子,问“公子翕,用过晚膳,你是否就能离府了”

范翕一顿,掩袖虚弱地咳嗽两声。

他脆弱无比道“恐不行。我身体有些不适,玉儿白日为我涂的那药极为好用。我恐还要麻烦玉儿。”

成容风忍无可忍“什么药膏我成府赠给你何妨府上事多,恐不能留公子。”

范翕抚着下巴,若有若无地笑“你可真傻,我要的仅是药膏么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过,成郎也莫要逼迫。”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眼中神情却如冰雪般寒冷。他看向成容风,成容风怔住。

湖阳夫人在这时转向小女儿玉纤阿“玉儿,我有些话想与公子翕说清楚,你不如回避”

玉纤阿微抬头,看向望向她的诸人。她文文静静地坐着,唇角仍带着礼貌的笑“母亲不必顾忌我,母亲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不愿回避。不过母亲放心,我谁也不相帮。我只是看看。”

她想看看,范翕现在是什么状态。

她已觉得他不如昔日那般情感脆弱,他已满心阴森。但她未曾见识过。她仍想看看范翕现在的状况。

而放在其他人眼中,玉纤阿便是一个明明向着情郎、却不好意思跟自己刚刚相认的母亲告白的可怜女郎。

众人皆无言。

帷帐飞扬,灯烛火光一排排,从大堂直接照到庭院去。两排食案前,众人都停了箸子,兀自心思各异。

湖阳夫人开了口“公子翕,你父母皆亡,恐你是配不上我们玉儿的。”

范翕似笑非笑“她无父无母的时候我可没嫌弃她配不上我。”

湖阳夫人扬眉“我与你母亲关系不和。”

范翕含笑“我母亲已经不在了。且又不是夫人和我母亲成婚。”

湖阳夫人“你还是如小孩儿一般。两家结亲,怎么略过我们的恩怨”

范翕微微一笑,不说了。

湖阳夫人盯着他,神思微恍。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范翕,就好像看到了昔日的周天子。周天子脾气不够好,又兼天子之威加身,周天子从来不去顺着别人的脾气走。但湖阳长公主昔日和周天子关系好。

虽然二人是异父异母的姐弟,但偏偏两人极为投缘。

周天子并不对湖阳长公主发脾气。二人相处中,周天子每每有不乐意的时候,他便会闭口不言,拂袖而走。

范翕并未拂袖,但范翕此时的闭口不言和昔日的周天子一模一样。

湖阳夫人沉默片刻,说“你也有婚约,玉儿也有婚约,何不彼此成全”

范翕道“我可以不成全。”

湖阳夫人厉声“你我两家有仇,不知你可知道几分。两家之间父母辈的恩仇,怎能不提”

范翕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恐怕有些事自己是不知道的。他隐晦地看一眼玉纤阿,玉纤阿仍面色平静那便是说,有些事,他不知道,玉纤阿却已经知道了。

范翕稍微思考一下,他权衡半天,决定相信玉纤阿。郎君一手肘撑在桌案上,另一手无意识般地扶着腰下的配剑。他慢吞吞“我可以提,也可以不提。”

众人怔。

范翕这话与威胁也无异了。

众人看向玉纤阿,玉纤阿仍只是垂袖而坐,如她自己说的那般两不相帮。而湖阳夫人则目中光轻轻亮了下,仍若有所思地看着范翕。湖阳夫人道“尽管你说了这么多,我仍是不同意将玉儿嫁给你。”

范翕撑在案上的手肘一停顿。

他眸底赤红阴冷,闻之冷笑一声。

玉纤阿在旁边立刻道“公子”

范翕一停顿,玉纤阿只唤了他一声,他就回过了神。想到成家到底是玉纤阿的家人,他不应大开杀戒。范翕便温温和和地笑“那么,此事改日再议吧。”

成家人“”

范翕起身,做出柔弱状,又开始咳嗽“玉儿,扶我一把,帮我上药吧。”

玉纤阿应一声,跟着他起身。而在成容风看去,范翕眸子底处,不加掩饰地,泛起一丝得意。近乎在说,不管你们怎么做,玉纤阿还是向着我的。

玉纤阿背对着成家人。

成容风有些生气“玉儿,你跟着他走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玉纤阿并不回头,她察觉到范翕握她的手用力。范翕垂下眼,森森地盯着她。玉纤阿对他宽慰一笑,她不回头,已温声回答身后的成家人“成家是我亲人,是我十六年来从未谋面的亲人。但公子翕,是我十六年来唯一喜爱的郎君。”

不管身后成家人面色如何改、做如何反应,玉纤阿都跟范翕出去了。

范翕简直大悦。

范翕将矛盾转移,成家为了不让于幸兰在天子面前、在世人面前乱说,必然要对于府做些安排。

本来这些安排是成容风打算自己去做的。

但是湖阳夫人回来了,湖阳夫人自己亲自登上于府。

于幸兰在饮酒度日。

她从未这般痛苦,这般难受过。范翕如今面对她如仇人一般,她想不通两人这么多年的情谊,为何如此被辜负。她是被宠坏了的女郎,自小什么也不缺,她第一次想要一个男人却得不到,得不到但她非要。她于此受挫,简直迷茫。

湖阳夫人在这时登府。

昔日湖阳夫人的前夫武安侯,和齐国王室有些远一点的关系。于幸兰便跟着齐国那边叫湖阳夫人一声“姨母”,当湖阳夫人登上门时,于幸兰便警惕地盯着这位夫人。

湖阳夫人问“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

于幸兰见这位夫人没有一开始就替玉纤阿说话,便不那么戒备。于幸兰却仍维持着自己的骄横不改“我去进宫求我姑姑,让我姑姑下旨,让范翕必须娶我。然后我带他回齐国,时间久了,他总会爱上我,忘掉那个贱玉女的。”

碍于湖阳夫人当面,于幸兰才没骂出“贱人”。

湖阳夫人摇了摇头。

她叹道“你花了近十年都没让一个郎君爱上你,你确定你们成亲了,他就会爱上你”

于幸兰冷冷地盯着湖阳夫人。

她说“原来你也是当说客,劝我放弃范翕的。我还以为你女儿要嫁人了,你会和我联手。”

湖阳夫人笑了笑。

她漫不经心“其实子女如何,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老女人罢了。玉儿虽是我女儿,但我到底与她不亲。却是你,我自小看着你长大,不愿你步入歧途。”

于幸兰道“如何就是步入歧途了我心甘情愿”

湖阳夫人怜悯道“你这些年,四处跟人表示你和公子翕情投意合,情深义重。你表现得这么夸张,连我这个从不出门的老女人都知道了。但是幸兰,爱一个人,需要这么慌张地昭告天下么你怕什么你自己心里有答案。”

于幸兰冷声“我听不懂。”

湖阳夫人淡声“你听得懂。你心里的答案你早就知道,你只是不敢承认。范翕从未喜欢过你,你从丹凤台初遇,你就知道。”

于幸兰大怒“闭嘴胡说”

她怒恨无比地瞪着湖阳夫人,她要寻她的鞭子,她要打人。可是她摸到腰间,她才想起因为前几日自己鞭打范翕,日后自己痛苦十分地收走了鞭子。于幸兰气得浑身发抖,但对着湖阳夫人温润的眼眸,她又怔怔然,感觉到了一丝嘲讽。

就如玉纤阿轻轻柔柔地站在她面前。

玉纤阿明明一言不发,明明弱柳扶风,可是玉纤阿笑一笑,就将范翕的魂勾走,就让范翕忍不住地追随玉纤阿的背影

于幸兰肩膀颤抖,她跌坐在地上。因为喝多了酒,她面容酡红,眼神中荡着不真实的恍惚感。

于幸兰喃喃自语“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从来就知道范翕喜欢那种温软的小动物,他喜欢那样的动物,也喜欢那样的人。可是我不是。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郎。可是世间男人其实都喜欢温柔多情的女郎,但是成婚时,谁的夫人又是真的温情如意呢”

“范翕就是我喜欢的那样。他长得好,性情好,还有说甜蜜的话,会撒娇,会开玩笑。做事又沉稳,他看起来好欺负,但是做的事从来没出错。我小时候见他和他母亲在一起说话,他仰头讨他母亲抱他。他那般好看,那般可爱为什么他转头面对我,就总是不自然呢”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并未被其他女郎勾走魂,也没有背叛过我。但我仍然会紧张。当每一个他喜欢的那种风格的女郎出现时,我都会紧张。我以前想着我与他表白,他同意了那就好了。但是没有好。我再与他定亲,想这样他的心会收回来了。然而依然没有。我就想是不是成了亲,是不是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会回心转意了。”

湖阳夫人叹“你何必为他一次次降低底线”

于幸兰魔怔了一般,眼中含着泪,口上喃喃诉说“是,我也觉得恐慌。我想过时间久了,他会改变心意的。他处处借我的势,我也知道。但我愿意被他借势,我以为这正是他爱我的表现。如果不是玉纤阿,如果不是玉纤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