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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他手握拳放在唇下,断断续续地咳嗽着。

泉安端着药进来,看他又病倒了,心中忧心一叹。或许是因范翕是虞夫人早产而生的孩子,幼年时又跟随虞夫人在气候阴寒的丹凤台成长,范翕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早年,虞夫人时时担心爱子会病逝,虞夫人与周天子的关系很僵,那时为了范翕,她却经常去求周天子为范翕寻医。再后来,练了武后,范翕已不如何生病了。

然这次来吴宫,范翕就病了两遭。

这一次还是被人气吐血的。

泉安心里暗自将可恶的玉女骂来骂去,明明是她负了公子,怎么还将公子气吐血

泉安进了舍内,将药递给范翕后。沉思一下,泉安犹豫地问“您与玉女如何了”

范翕闭眼淡声“什么如何谁是玉女我不知。”

泉安“”

看来是彻底结束了。

但是玉女仍然好生生地、活蹦乱跳地活着啊。他们一直担心玉女和公子反目后,说出公子的秘密,成渝才一直建议杀了玉女但是现今,大家都不敢在范翕面前提起玉女了。

这倒也无妨。

成渝担心玉女对公子不利。泉安担心的是,除了对虞夫人和太子,范翕向来对谁都很无情。如今两次三番地为玉女破例如果是真的断了也好,泉安怕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玉女不简单,自家公子也病态,这两人若是还能折腾出事来,就更不好了。

泉安问“公子,如今还差不过十日就到月底,我们确实会在四月初离开吴宫么”

范翕“嗯。”

看范翕没有变卦的意思,泉安舒口气,暗自祈祷,希望只剩下的十天左右,不要再出事了。

就让玉女成为公子的一段年少时期不堪回首的旧日吧。

范翕这边病下了,政事却还不肯放下。曾先生等人都劝不动范翕,范翕拖着病容,都要和吴世子奚礼谈论事务。奚礼在自己宫中接见清减了很多、面色苍白衣袍宽大的范翕,看到俊朗的公子这副病容,哪怕奚礼对范翕有心结,也吃了一惊。

在书舍中接见范翕的奚礼心情复杂地看范翕落座,慢慢道“你何至于此”

“咳咳,”范翕一边咳嗽,一边入座,他惨声,“我与玉女那样开了殿下玩笑,我总是要赔礼道歉的。”

一边说,一边让人将重礼搬进屋。

仆从退下后,望着摆满屋子的木箱,奚礼脸上露出几分羞色。他盯着范翕漆黑的眼睛,只觉得范翕是来再一次地羞辱他。奚礼冷下脸,道“飞卿莫要这样说。我与玉女本就无什么,只是你二人私通,被人发现,她就是死罪。万望你斟酌。”

范翕浅笑“多谢殿下为我们着想。”

心想玉纤阿私通被人发现,死了才好他巴不得她死了干净不要再来碍他的眼

他现在每提她一次,就觉得恶心一次。他本就是极恨被人羞辱的,玉纤阿羞辱他这么长时间。他想她一次,就恨她一次外人恐想不到,公子翕这次的病迟迟不见好,是因公子翕心眼太小,一直深恨某人,想起来就要吐血。伤上加伤,一日日反而病得更重了。

奚礼和范翕又谈了些事。范翕终说起自己的真正目的“殿下答应给我的一些东西,还有兵马未到。还有十日我便会离开吴国,希望殿下能够重视一些。”

奚礼愣一下,道“你何意”

范翕做着不好意思状,说的话却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希望殿下能够纡尊降贵离开吴宫,亲自将答应的兵马带回。除了殿下,我实在不信任他人。且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是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以防外面那些臣子,说我们拥兵。兵马一事,不得不由殿下你亲自处理。”

奚礼静了许久,问“是否此事结束,吴国在周天子面前,仍然一派祥和恭主,无有二心”

范翕轻笑“吴国本就没有二心啊。你我之间,不过是寻常好友互赠礼物而已。”

奚礼点了头“好。”

“兵马一事,我亲自带给你。”

“希望你遵守承诺,不要拿吴国的百姓开玩笑。”

范翕向奚礼拱了拱手,意思是这是自然。二人又和平友好地谈了许多事,将一切定妥后,范翕出了世子宫殿,脸上的笑由温柔,变得阴沉。他勾着唇,凉凉笑着,心想

玉女,你完了吧

我将奚礼弄走,你别想趁这个机会攀上他,让他带走你

你越是爱谁,我越是不让你得到谁

他满心扭曲,一心要报复玉纤阿。他认定了玉纤阿深爱奚礼,才无所不用其极,非要拆散那对苦命鸳鸯。他都预备好了,待他离开吴宫前,他一定要想法设法给吴世子送十七八个美人

让玉纤阿找不到她的位置让玉纤阿看着她深爱的人左拥右抱,就是没有她

范翕目中发亮,亮得诡异。因心绪起伏,他又掩着袖子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咳得面色惨白无比。泉安担心极了,一边帮公子拍后背缓解咳嗽,一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公子在想什么“您就忘了玉女,不要再报复了吧不是说情断义绝了么,何必每日念一次,恨一次,恨得您自己病这么久好不了。而或许玉女压根就不知道呢”

范翕冷笑“怎么可能不知她深爱的人要离开了,她在吴宫没有人可依靠了哈,我咒她永远得不到她深爱的人我病两日算什么,只要我想到奚礼离开了,玉纤阿表面装作无事,背地里一定日日以泪洗面,我就觉得痛快无比”

泉安“哎。”

行吧。公子高兴就好。

范翕日日都觉得玉纤阿一定痛苦十分,他心里既恨她,又嫉妒她和奚礼。他只要想到她和奚礼在一起,就嫉妒得发疯,控制不住自己要拆散他们折磨他们的心。若不是范翕病得厉害,他都想夜探玉纤阿的屋舍,去欣赏玉纤阿满面含泪的模样。

可他痛快时,心里恨意更重了。

范翕这连续病着,一日比一日瘦削,吴宫的主君都关心无比。公子王侯们送来了许多礼,来探病了一二次。吴王后派人问了公子翕几次后,在自己的女儿九公主奚妍向自己请安时,吴王后打发奚妍代替自己去公子翕那里探病。

而听到公子翕的名字,原先一直有些不甚情愿的奚妍,这一次却答应得分外痛快。

奚妍出了王后的宫,浩浩荡荡的宫女们托着名贵药物们跟在公主身后出来,候在宫殿外的玉纤阿吃了一惊。奚妍对玉纤阿笑道“我母后让我去公子翕那里探病,玉女跟我一起去吧。”

玉纤阿一怔,垂目“奴婢身体不适”

奚妍打断她“没事,走吧。我看自你们吵架后,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去看看他吧,我等着你二人和好呢。公子翕马上就要离开吴宫了,你打算和他这样吵着离开么”

玉纤阿心想哪来的机会呢。

她现在都不知道前路如何啊。

但因玉纤阿不愿和公主多说自己和范翕的事,奚妍坚定认为二人只是小打小闹,玉纤阿又只是一宫女不能拒绝公主,到底,她被奚妍强行带走,一同前往公子翕宫舍拜访了。

奚妍公主来见时,范翕正缠绵病榻,睡得昏昏沉沉。梦里乱七八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事,反正不太愉快。他在噩梦中出了一身冷汗,冷不丁从梦中醒来,正见泉安慌慌张张地揭开床帏,俯身想探查他的情况。

范翕虚弱地说“准备刺杀我”

他醒了,泉安脸上的慌张色却还不消散。泉安道“公子又在开玩笑。”

范翕扶着榻缓缓坐起,病容憔悴,长发汗湿贴面。衫子也湿了,他浑身腻得难受,提不起劲。但是泉安面上的慌张色太明显了,范翕忍不住问“你到底何事”

沉吟一刻,泉安斟酌着慢慢说“公子,九公主来探病。”

范翕手撑着额,手背青筋淡淡。明明很累,他态度仍温和的“不见。”

九瓣莲花灯架旁,泉安仍然垂手立在榻前,不走不动。

果然过了一会儿,低着头的范翕想到了九公主是谁,他蹙着眉,一下子不和气了。范翕面无表情地问“玉纤阿是不是跟着那公主一起来看我笑话了”

泉安怎么能说是看您笑话呢。

但是他只能干干地笑了一下。

范翕呵呵笑。

他问“她情形如何是不是也憔悴了很多”

泉安回答得很妙“这个也字说得蛮有灵魂。”

据他所观,玉女明丽温婉,虽身着宫女衣裳,立在九公主身边,她人却如月华一般皎洁光华,流光溢彩。她那样美丽,一进宫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了。公子非要说人家憔悴憔悴大约看不出,泉安觉得玉女过得分外滋润,压根没有公子想象中的那般凄惨。

被范翕瞪眼,泉安低声“公子还是自己看吧。”

范翕咳嗽两声,靠着腰后软枕嗤声“谁要见她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哪来的脸面让我见她”

范翕顿了下“升帐,我要见九公主。九公主难得来一趟,我自然不会不给她面子。”

泉安正要出去回话,范翕又叫住了他,踟蹰了下后说“让公主稍等一段时间,容我沐浴更衣。”

泉安吃惊“见玉女实在不必这样兴师动众吧”

帐外风拂,院中花香丝丝缕缕钻入舍内。泉安开口后,范翕的目光冷冷瞥来。

泉安连忙改口“公子自当以最好形象见公主,是仆狭隘了。”

泉安心里长叹要命啊

要是公子看到玉纤阿光华满目,好似还丰润了些,两人分开后公子缠绵病榻,玉纤阿却容光焕发公子还不得更疯了不可

成渝在外将屋内的全部对话都听清楚了,泉安出来吩咐侍女准备公子的洗漱衣物时,成渝跟在泉安后头。待泉安忙完了,回头看成渝一眼。立在廊口悬挂灯笼下,成渝迟疑着问“公子和玉女,不是情断义绝了么”

“眼下这是,哪门子的情断义绝”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的“情断义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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